同归

电影《南海十三郎》衍生同人,假如1950年江誉镠重返香港时,在街上遇到唐涤生,他们又会怎样发展呢?


在1950年的香港街头,唐涤生与江誉镠险些擦肩而过。

他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那个疯疯癫癫的流浪汉是谁,只是被那扑鼻而来的臭气熏得捂住了鼻子,那个流浪汉见他嫌恶自己身上的气味,还笑嘻嘻地走了过来跟他说:“怎么?你嫌我臭啊?”说完还掀起他那破破烂烂的外套扇风,让臭气愈发散发出来,摇头晃脑地唱着:“男儿臭啊女儿香,男人唔臭怎觉女儿香?”

听到这熟悉的唱词,唐涤生心头一震,他仔细地看了看流浪汉的脸,当他看清掩藏在尘土污垢下那熟悉的五官,不由得失声叫道:“大哥!”

江誉镠戒备地看着他,“谁是你大哥?你不要随便认亲戚,我没钱给你的!”说完就准备逃跑,被唐涤生一把拉住了,他伤心地问他:“大哥,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阿唐啊……”

江誉镠极力想要挣脱他的手,还大声嚷嚷着说有人杀人了,警察很快就走了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唐涤生跟他解释了一番,还拿出了名片给他证明身份,警察见到江誉镠大吵大闹的样子,同情地和唐涤生说:“唐生,你朋友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不如送他去青山吧。”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还用手指了指头。

唐涤生死死地攥着江誉镠的胳膊不让他逃跑,他应付着打发走了警察,便拉着江誉镠回家了。一路上唐涤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江誉镠跑掉,等人进了家门他也锁上了门,方才放下心来,他看着瘦骨嶙峋的江誉镠几乎要落下泪来,蹲在江誉镠身前握着他的手问他:“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街头流浪?”

江誉镠颠来倒去说的都是让人听不明白的话,唐涤生心想他应该是因为什么原因丧失了记忆,准备带他去洗个澡,然后再去看医生。这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急匆匆拿起了话筒,原来是白雪仙见他过了那么久都还没到,以为他忘了今天他们任白唐三人的聚会,所以给他家里打了个电话。唐涤生先是跟她道歉说今天爽了她跟任姐的约,白雪仙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唐涤生看着正坐在沙发上好奇地四处张望的江誉镠,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遇到他的事告诉白雪仙,只说过几天再说。

挂掉电话以后,唐涤生就去浴室给江誉镠放好了洗澡水,他试过水温觉得正合适,才把人带进了浴室,谁承想江誉镠死活都不愿意洗澡,还差点咬了唐涤生一口,被故人遗忘的委屈涌上心头,唐涤生用蛮力摁住了江誉镠,把他身上那些肮脏不堪的破布条扒干净以后又把人扔进了浴缸里,冷着脸给江誉镠抹身擦背。

江誉镠大概是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给吓到了,委委屈屈地缩在浴缸角落里,但眼珠子还在滴溜溜地转,然后趁唐涤生不注意的时候泼了他一头一脸的水。唐涤生看着与做了恶作剧的孩童无异正在笑嘻嘻鼓掌的江誉镠,忍不住悲从中来,他不管不顾地抱住了江誉镠,哽咽着说:“大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江誉镠推开了他,伸出手在他眼下抹了抹,看着指尖的那滴眼泪,他原本迷茫的双眼开始亮了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凶巴巴的语气就像当初读完唐涤生模仿他的文笔写出的《桃花扇》一样恨铁不成钢。

唐涤生懵了一下,他含着眼泪,颇有些难以置信地叫了声:“大哥?”

江誉镠的眼神又变得困惑了起来,仿佛南海十三郎的灵魂只是短暂地回了一下眼前的这副躯壳,便又离开了。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出一个被他遗忘已久的称呼,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唐涤生神色黯然,低下头继续给江誉镠清洗,江誉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见不得唐涤生那么难过的样子,便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像是要把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给敲回来一样,唐涤生怕他伤到自己,便用力拉下了他的手握在手里。

江誉镠定定地看着他,少了镜片的遮掩,他认真看人时的眼神显得更加锐利锋芒,唐涤生顶着这样的眼神,毫不避让,江誉镠突然笑了,他像是终于想起了曾经,愉快而又欣慰地叫了他一声:“阿唐。”

唐涤生痴痴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终会消散的美梦。

“回魂啦!”江誉镠觉着他这么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好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水都要冷了,你好歹让我先穿上衣服,我们再叙旧也不晚。”

收拾干净的江誉镠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憔悴,但是至少不再落魄,唐涤生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大,这让唐涤生暗暗记下了要去给他买尺寸合适的衣服。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江誉镠要不要去看医生,江誉镠却摇了摇头,“我不想记得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想记得的时候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唐涤生害怕他又会变回那个什么都不记得的江誉镠,便不敢再问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捡了几件来说,尽管他报喜不报忧,江誉镠还是拍了拍唐涤生放在他膝盖上的手安慰他。独自在异乡漂泊,怎么会不苦呢?唐涤生既然不愿意让他担心,那他就不问。

唐涤生小心翼翼地问他要不要先暂住在他家里,江誉镠本想拒绝,但是又不忍心,他知道当年赶走唐涤生的做法的确是不近人情,因此在重逢的时候不免对唐涤生心怀愧疚。大不了到时候偷偷离开,何必当面说破,江誉镠打定了主意,这才答应了下来。

谁料到唐涤生居然让他搬进他的卧室跟他一起睡,这个江誉镠真的不能答应,可是唐涤生却和他说:“这样安排的话,至少大哥你要走的时候我能知道,你要走的话我不会留你,但是我希望可以送你。”江誉镠听他这么说心下又是一软,便也就同意了。

同居以后,江誉镠才发现唐涤生简直是个夜猫子,他为了赶剧本,就没在十二点前睡过,有次他半夜起来上厕所,见到书房的灯居然还亮着,便走过去看了一眼。

唐涤生正在灯下写作,还时不时地喝一口水,江誉镠直觉不对,专注创作的时候哪还会想得起来要喝水,他走过去拿起唐涤生的杯子,看着杯里散发着刺鼻酒味的漆黑液体,江誉镠皱起眉头闻了闻,然后把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面上,看着被他吓了一跳的唐涤生,江誉镠生气地说道:“咖啡加白兰地,怪不得你晚晚都那么晚才睡,阿唐,你这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知不知道。”

唐涤生觉得自己活像是被妻子捉奸在床的丈夫,连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只是解释说:“有个剧本急着要,我也没办法。”

江誉镠扫了一眼他桌面的剧本,“有多急着要?”

“明天一早就要了……”唐涤生看着江誉镠愈发变差的脸色,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江誉镠把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长命功夫长命做,先睡觉,明天我早点叫你起来写就是了。”

唐涤生乖乖地躺上了床,盘算着等江誉镠睡着了他再起来写,结果江誉镠搬了张凳子坐在床头,“我看着你睡着我再睡。”然后盖住了唐涤生的眼睛,“别想这么多,睡觉!”

唐涤生感受着江誉镠掌心的暖意,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等他睁开双眼时,天已大亮,他吃了一惊,转过身去一看,江誉镠躺在他身边睡得正熟。唐涤生来不及埋怨江誉镠为什么没叫醒他,急忙飞奔去书房,想着能写一些是一些,只是交剧本的时候又要往后拖,也不知道剧团会不会答应。

他的剧本正好好地放在书桌上,唐涤生匆忙翻到昨晚停下的地方,惊讶地发现这个本子已经写好了,看得出接着他停笔的地方往下写的人将他的文笔与字迹都模仿得极像,就连唐涤生自己都看不出差别。想起还在睡梦中的江誉镠,唐涤生心知定是他熬夜帮他赶的工,心头霎时间滋味莫名。

剧团的人千恩万谢地拿走了剧本,这时候江誉镠刚好打着呵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对唐涤生说:“坐下,我要审你。”

唐涤生非常听话地坐了下来,等着江誉镠问他问题。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用咖啡加白兰地来提神的?天天这么喝,还熬夜,嫌命长啊?”江誉镠毫不客气地数落了他一顿,“剧本永远有得写,但是命是你自己的,没了条命就什么都没了。”

红了以后,求上门让唐涤生写剧本的剧团越来越多,所以他的工作量越来越大,何况他也要靠写剧本的收入来维持生计,怎能推开工作的机会。江誉镠不是不清楚他的情况,但是他还是恼了唐涤生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做法,说话的语气也就重了些。唐涤生听着却不觉得委屈,他知道江誉镠是在担心他,不过江誉镠一看就知道他是虚心受教绝不悔改的类型,顿时觉得头痛不已。

唐涤生见他不再说话,只是揉起了太阳穴,便极有眼色地过去帮江誉镠按摩,“大哥,你在我这里也住了一段时间了,任姐跟九姑娘一直都很想见你,不如今晚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江誉镠本不想再见故人,但是想着任白总能帮着一起劝唐涤生不要再这样消耗自己,方才点头答应了下来。

白雪仙其实早就想登门拜访了,只是唐涤生不让,生怕她贸然来访会让江誉镠头也不回地跑掉,为此还被她吐槽他这是在金屋藏娇。现在终于有机会见到人,激动得她拉着任剑辉提早到了莲香楼,结果来得比唐涤生他们还早,索性趁着主人家还没到跟任剑辉说说悄悄话:“我也有很多年没见过十三哥了,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嘴上不饶人。”

任剑辉很乐于见到白雪仙在她面前露出小女儿姿态,也学她一样在她耳边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想十三哥是好难变的了,不过你又不用跟他合作,他不会来跟你吵的,何况就算真的吵起来,你都不会输给他。”白雪仙拧了拧她的胳膊,娇嗔了一句,“你又笑我。”

这时候唐涤生正好推门而入,听到这句话就问任剑辉:“任姐,你又惹九姑娘生气了?”白雪仙故意呛了他一句:“这些叫情趣,你孤家寡人,是不明白的。”她见到跟着唐涤生一起进来的江誉镠,才想起这不是惯常的三人聚会,是有外人在场的,便有些自悔失言,江誉镠却不以为意,只是微笑着叫了声九姑娘,又跟任剑辉问了好。

白雪仙一心想转移话题,便笑着对江誉镠说:“那么多年没见了,十三哥还是那么风神俊朗,都不见老的。”

江誉镠微微一愣,旁人夸他,向来都说他才高八斗下笔如有神,从不曾说他长相如何,他对自己的皮囊也就不甚在意,突然有这么一个年纪足以当他女儿的小姑娘夸他长得俊,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她才好,过了好半会儿才说:“已经是白发丛生了,怎么会不老,九姑娘才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说完以后他还看了白雪仙一眼,好确认自己这么夸她是不是过分轻薄。他实在是欠缺与女子打交道的经验,就连唯一的一次尝试,都失败得很是彻底。

白雪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江誉镠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唐涤生见不得白雪仙这么逗他,瞪了她一眼,白雪仙差点想顶他一句:怎么?心疼了?可是看着耳垂都有些泛红的江誉镠,这句打趣的话实在是无法宣之于口,她对江誉镠说:“多谢十三哥看得起我,我好开心。”

江誉镠确定,白雪仙才是他们三个里当家作主的那个,知道得从她身上找突破口,便对她说:“九姑娘如果不嫌弃我无趣,以后有机会不如一起出来玩?”

白雪仙拍了拍手掌,“好啊好啊,十三哥会不会打麻将?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牌,不然我们三个老是三缺一,真是郁闷死人。”

任剑辉跟唐涤生微妙地对视了一眼,莫名有种自己辛苦养大的白菜突然看对了眼,手拉着手一起从菜园里跑了的感觉。

回到家以后,唐涤生还是没忍住问了江誉镠一句:“大哥,你好像很喜欢九姑娘?”

江誉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九姑娘天真可爱,自然是极讨人喜欢的。”

那是你没看到她母老虎上身发威的样子!不要被她的外表给欺骗了!唐涤生差点要跟江誉镠倒起苦水来,想想还是忍住了,现在在江誉镠面前说白雪仙坏话极不明智,不仅没什么作用,还会显得自己十分小气,他就不信白雪仙能在江誉镠面前装一辈子。

江誉镠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用很随意的语气说:“我想给九姑娘写个剧本。”

唐涤生心里顿时打翻了醋瓶,他觉得自己的血管里流的已经不是血,是醋。才见了一面,江誉镠就要重新提笔为白雪仙写剧本了,他就那么喜欢她?江誉镠继续往下说道:“我原本是想让九姑娘帮我一起劝你少接些工作,但是后来我想,这样做是治标不治本,只要市场一日有那么大的需求量,你就一日要这么写下去,这根本不是你可以决定的事情。所以,我希望可以帮你分担一些。但是南海十三郎的招牌已经坏了,我要重新出山,就要写一出好戏,还要找现在最当红的花旦来演,这样才能再次一炮而红,就像当初我写心声泪影一样。”

见唐涤生并没有什么反应,江誉镠有些局促,“我以前觉得,别人不欣赏我,是他们有眼无珠,我也不屑于去迎合他们写那些不知所谓的剧本,所以我封了笔。但是我不忍心见你这样消耗自己,抗日战争以来,我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朋故交,实在是不希望有朝一日,再白发人送黑发人……”

唐涤生紧紧地抱住了他。

“你才大我七岁,等到你满头白发的时候,我也年轻不到哪里去了。”唐涤生觉得自己好像剖开了珠蚌的外壳,触碰到了江誉镠最为柔软的内心,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他在听到那一番话后受到的触动。

“两个老头子在台下看任姐九姑娘表演,想起来也挺有意思。”江誉镠拍了拍唐涤生的背安抚他,像是清楚知道他此刻正在流泪。

唐涤生哼了一声,“到时候她们两个也变成老太婆啦。”

他松开江誉镠,两人相视一笑。




评论(4)
热度(35)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顾扶风 | Powered by LOFTER